Sita的一天

Sita通常早晨才回家，那时候他老公还在睡觉。她在新德里郊区的路边做了一晚上“皮肉生意”，回到家她要先沐浴，做早餐，送小孩上学，然后才能休息。

Sita生活在印度首都的城乡结合部，一块补丁大的穷村子“Najafgarh”里。村民属于Perna种姓。

这个种姓的女人在结婚生小孩后，便会开始卖春，世代如此。

“我的头胎小孩生下来没多久就死了，二胎女儿养到一岁，我就开始干这营生了。”Sita十五岁嫁给了从未谋面的同族男子，到十七岁她已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

如今，Sita年近三十，仍然每晚与同村女子出去做生意，巴士站、公园、暗街、马路边，在警察看不到的地方拉客，她们总是结伴而行，这样可以分担人力黄包车的费用，避免被骚扰的风险。

没有正经的“工作场所”，接到活儿，就在隐蔽的街角或顾客的汽车里做那事儿，做事的时候，同伴会在不远处望风，防范警察。

一次两三百卢比，一晚上能挣一千卢比（100元人民币）就算不错了。

通往Perna人村落的马路

Perna人村落

Leela的烦恼

Leela年近四十，有四个小孩。她从小就知道Perna种姓有“代际卖淫”的名声，卖淫仿佛是Perna女人的天职工作，她妈妈死得早，但她记得阿姨们“昼伏夜出”的生活。

做丈夫的呢？要么放放羊，要么什么都不干，“不懂为什么，可能就是传统吧，Perna人的谋生手段就是这样。”Leela说。

“首先是贫穷，然后是种姓低贱，再加上是女性，一个Perna女子生下来就已经得面对三重压迫了。”某公益组织主席Ruchira Gupta说。

“Perna女子刚到青春期就得结婚，生下第一个小孩后，丈夫就会叫她卖淫，她没得选，这就是她生活的全部，逃不掉。等干了八到十年，她的女儿长大了，又得接受同样的命运。”

那些胆敢反抗的Perna女人会遭到婆婆的暴力虐待－－儿媳妇不肯为家庭“做贡献”是大逆不道。Leela的女儿最近搬回她家来住，就是因为婆家威逼她去卖淫。

“不干的话，撕掉你的衣服，把你剥光了扔到街上去。他们就这么威胁我的女儿。”Leela说。

因为公益组织的支持，Leela在Perna宗族会上为女儿申诉，要求婆家尊重女儿的选择，不过，“像她那么勇敢的女人可不多。”一名公益组织职员说。

Sita就不认为是丈夫或婆婆逼着她干这个，“这是我自愿的”，而且，她的丈夫已经找了个司机的工作，挣钱和她一样多。

无所事事的Perna男子

百年宿命

无论自愿与否，Perna女人其实没得选。

Perna历史上是没有公民权利的低等种姓，社会排斥，自由受限，经济上连受奴役、受剥削的机会都没有。

印度种姓制度将人分为4个等级，婆罗门、刹帝利、吠舍和首陀罗。还有一种被排除在种姓外的人，即“不可接触的贱民”，贱民不能受教育、不能穿鞋，只被允许从事非常卑贱的工作，如清洁秽物或丧葬。

Perna是贱民中极悲惨的一种－－犯罪部落。

1871年，英国殖民政府颁布了“犯罪部落法案”，將流浪的遊牧部落、偏远地区的原住民列在“犯罪部落”名单中。

这些族群是“世世代代的罪人”，在印度社会里遭到“除名”，没有出生证明、婚姻证明等任何官方文件。他们不在政府的庇护之下，没有公民权、教育权利与社会福利。高种姓人对他们动辄喊打喊杀。

印度独立后，废除了该法案。但犯罪部落只是不再被视为“天生的罪犯”，其社会地位没有根本改变。

犯罪部落粗略估计有一亿一千万人，大多数处于“黑户状态”，无出生纸、结婚证、投票书，无可信的人口统计信息，被社会所漠视。

印度政府有专门为低等种姓设立的福利项目，但Perna人不敢申请。

因为世代卖春的名声，德里仍有商店拒绝Perna人进入购物，而Perna人对此并无异声。

长期的恐惧与远离主流社会，令他们无知，不懂也不敢声张自己的权利。

“因为经历过一百多年的欺压与歧视，犯罪部落的自卑心与耻辱感根深蒂固，已不敢主动向政府索求什么权利，他们习惯了远离政府，接受宿命。”印度人类学家Subir Rana说。

情况在改变

Leela的小女儿在公益组织帮助下，进入一家私立寄宿学校读书，同学们不了解她的种姓背景，但他们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小姑娘，有幽默感，而且跳舞很棒。

Leela从未读过书，大女儿因为结婚而辍学，但是小女儿可以一直读到大学毕业再考虑结婚。

“小女儿说等她毕业找到工作后，我们就能搬离这里。”说这话的时候，Leela笑得很开心，她的人生终于“有的选”了。

Sita的女儿也在上学，Perna女孩上学开始变得普遍，“这是改变的第一步”，她说。

教育，是把贫穷、无知与卖春的谋生手段隔绝在下一代的最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