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比她更加厉害才行啊，斗牛不是给笨蛋玩的！”63岁的塞巴斯蒂安·柯尔特斯朝他的学生吼，他是西班牙小镇阿尔巴塞特唯一一所斗牛学校的校长。

17岁的耶萨斯·莫雷诺死死盯着面前的小母牛，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当莫雷诺背向小牛时，柯尔特斯提醒他不要把斗篷放得太远。

今天，柯尔特斯只带了12名学生来到乡下训练，这样他们可以同牛一对一PK。

学生年龄、斗牛水平各有不同。15岁的莫雷诺，今天是第一次同活牛训练；21岁的克里斯蒂安，很快就会变成职业斗牛士。

当普通小男生放学踢球的时候，柯尔特斯的学生在学习如何斗牛，每周一二三放学后的下午。

西班牙目前一共有52所斗牛学校，最著名的是马德里的马西亚尔·拉朗达学校（马西亚尔·拉朗达是斗牛界的传奇）。

成为斗牛士是许多西班牙少年的梦想，但现实让梦想逐渐幻灭。经济危机使西班牙政府开始紧缩银根，停止资助与斗牛相关的节日庆祝活动。

过去10年，斗牛活动骤减了2/3。2014年仅举行了398次斗牛活动，相较于2007年减少了3/5。

斗牛新手需要参加专为他们准备的小型斗牛活动，至少做足35场，才能成为真正的斗牛士。但这种活动去年仅举办了536次，较2011年减少了1/4。

一些忠实的斗牛粉丝觉得目前的“衰退”只是暂时的，经济危机很快就会过去。然而，经济因素并不是导致斗牛文化衰落的唯一原因。

30年前，斗牛在西班牙还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30年后，反对斗牛的呼声已俨然成为主流。

今年年初的一项调查显示，近六成西班牙人不赞成斗牛存在下去。来自加迪斯的社交媒体专家亚历杭德罗·佩内多就认为：“如今有许多娱乐的方式，斗牛这种血腥的娱乐方式实在不该继续保留。”

“因为斗牛是西班牙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就要继续保持下去？这也太扯淡了。200年前打老婆，社会觉得没啥，可是今天再打自己的老婆呢？像斗牛这种残忍、血腥的传统文化和现代社会完全格格不入。”

早在1991年，加纳利群岛就成为了西班牙首个禁止斗牛的地区。六年前，加泰罗尼亚也加入禁止斗牛的队伍。马洛卡去年夏天发令禁止斗牛，动物权利组织在这里面发挥了很大的影响力。

去年许多左翼政党在地市选举中上台，诸如瓦伦西亚、阿利坎特、拉科鲁尼亚这样的城市因此停止了对斗牛的财政补助。

去年秋天，马德里市长宣布停掉对拉朗达斗牛学校6万多欧元的财政补助，引起一片哗然。

柯尔特斯很不满：“在我们那个年代，每个西班牙人都盼着去看斗牛，谁会说三道四啊。”

但柯尔特斯的学生无法对外界的态度视而不见。

莫雷诺，这个因为爸妈带着去看了几场斗牛活动就走上了斗牛之路的少年，因为网友在脸书上叫他为“杀人犯”而惊慌失措。“我对这些评论感到震惊，毕竟在我看来，能够为艺术献身对于一头牛而言非常的光荣。”

埃伦娜·塞拉诺，这位年轻的女斗牛士认为那批评者压根不懂斗牛文化，“我们也很爱动物，让牛为文化牺牲也是传统的一部分。”

柯尔特斯说现在斗牛培训的环境比当年好，他16岁开始学斗牛，“家里世世代代都是斗牛士，叔叔就是我的启蒙老师，他会把他的所有装备都借给我练习，还带我到乡下实地斗牛。那会没有斗牛学校，想要提升就要找一位专业斗牛士来指导自己。现在成为专业斗牛士比以前简单很多。像我这所学校，不仅免费，而且给他们配备所有装备。此外，我们还确保这些学生可以参加至少10次小型斗牛活动。”

学校再好，这些学生还是要面对社会。如今，他们毕业后面对的困难远超前辈。

首先，斗牛非常烧钱。一套传统的斗牛服装至少3000美元，组织一场小型斗牛2000-4000美元不等。斗牛士个人付不起这些钱，必须依靠赞助商。

赞助商也要回报，一次成功的斗牛活动平均能赚到28万美元。赞助商分得10%-15%的收入，但现在经济形势糟糕，斗牛业前景不明朗，赞助商自然也就不愿冒险了。

因此，柯尔特斯提醒他的学生们一定读大学，他不愿意他的学生走上自己休学的老路。“斗牛的未来会如何谁也不知道，学生们不能在这条路上孤注一掷。现在和我们那会儿不一样了。”

斗牛之外，莫雷诺打算学习经济学，而塞尔吉奥·阿铁萨都已经在受训成为一名安保人员，塞拉诺则考虑成为一名记者。

只有柯尔特斯的得意门生克里斯蒂安·佩雷斯倾尽一切地渴望成为一名职业斗牛士。“压力很大，外界的批评既可以成就我，也可以打垮我。”

佩雷斯暂时没赞助商，但是他相信会找到的。“我没日没夜地训练，我相信我一定会成功的。不然我早就退出了。”

回到学校，小斗牛士继续练习，27岁的职业斗牛士埃米利奥·乌埃尔塔斯则在一旁指导。对于这些年轻斗牛士的未来，他并不乐观，“在我出身的学校，800名小斗牛士当中，只有11名能够成为职业斗牛士。现在情况只会更惨，或许最后他们都不会实现自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