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圣战新娘:与ISIS成员的“罗曼史”

2016-12-06 16:41

西小瓜编译

这样的卧底行动叫人印象深刻。

Anna Erelle是一名法国记者,两年前,她花了一个月时间为一家巴黎的杂志卧底调查了圣战新娘的秘密世界。她假装成刚开始信仰伊斯兰的20岁女孩,和一个法国圣战分子开始了一段“恋情”。后来,她把这段经历写成一本《In the Skin of a Jihadist》,从而招来了伊斯兰国的“教令”。她再也不能以真实身份生活,Anna Erelle是她的笔名,至今她仍生活在警方保护下。她说,作为一个记者,我想要的不过是个故事。而我得到的是一生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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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平安于你(Salaam alaikum,穆斯林见面打招呼的用语),姐妹。我发现你看了我拍的视频,这真太疯狂了!你是穆斯林吗?”

这是2014年4月,周五晚,十点钟。

这个驻地在叙利亚的恐怖分子用facebook联系我的时候,我正坐在巴黎一个单卧公寓的沙发上。

和许多记者一样,我有一个假的脸书账号,方便我观察最近的新闻动态。这个账号的头像是迪斯尼卡通电影《阿拉丁》中的茉莉公主。我谎称自己在法国西南部的一个名叫图卢兹的城市,名叫弥勒戴(Mélodie),今年20岁。

我一直在研究加入伊斯兰国的欧洲圣战者,想知道是什么让这些人放弃了一切,敢于赴死。我在YouTube上看过很多宣传片,被折磨、烧焦的尸体曝露在阳光下,周围年轻人围着尸体狂笑。真让人难以忍受。

那天晚上,我看了一个法国圣战者拍的视频。视频中的男人自称阿布·比利尔(Abu Bilel),目前在叙利亚。他看起来35岁左右,穿着军装,戴雷朋眼镜,正在清点SUV内的物品。他身后是一片无人之地,车厢后部放着防弹背心和机枪。我后来知道,阿布·比利尔15年来一直在世界各地发动圣战,是ISIS首领阿布·巴克尔·巴格达迪的忠诚信徒。

我分享了这个视频,没多久,“弥勒黛”的个人收件箱收到了三条信息,都来自阿布·比利尔。

其中一个问题是,“你想来叙利亚吗?”

“降平安于你,我没想到一个圣战者会跟我说话,”我回他:“你没有别的事好做了吗?LOL。”

聊天时,我告诉他我已经改信伊斯兰教,但没有提供更多细节。我故意拼错单词,使用年轻人的词汇,让自己更像弥勒黛。我等着他的回复,心紧紧地揪起来。我不敢相信这真的发生了。

“我当然有很多事要做!但现在是夜里11点,战士们累了一天,都休息了。我们该用Skype聊聊。”

用Skype就出事了!我故意忽略了他的邀请,提议下次再聊。阿布·比利尔同意了,他告诉弥勒黛,明天任何时候想找他都可以。

“既然你已经信仰伊斯兰了,你就应该准备好迁移到穆斯林的土地上(hijrah),我会照顾你的,弥勒戴。”他对这个女孩还一无所知,就要求她加入地球上最血腥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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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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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第二次聊天的时候,比利尔问我:“你有男朋友吗?”

“没,我没有。”弥勒戴说,“和一个男人谈论这个让我觉得不太舒服,这是女人闺房中的私密话。我的母亲很快就会下班回家了,我得赶紧把古兰经藏好去睡觉。”

“很快你就再也不用隐藏任何事了,如真主所愿!一种新生活正在这儿等着你,我想引领你来。睡前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可以当你男朋友吗?”

我退出了Facebook。一到周一,我就冲到我正在兼职的杂志社,把故事告诉了编辑。编辑也觉得这个机会很特别,他把摄影师安德烈( André)派给我,于是我同意了比利尔用Skype见面的请求,安德烈负责拍照。

为了变成弥勒戴,我需要看上去年轻10岁。另一个编辑借给我一件面纱(hijab)和一件黑长袍(djellaba)。恐怖分子会认得我的脸,但这点并没有吓到我,尤其是当我想到这个迷途的人可能会在某个时刻回到法国的时候。

那天晚上六点多,安德烈到了我公寓,在比利尔“结束战斗回家”之前,我们有一个小时准备。我用弥勒戴的垂地黑长袍盖住牛仔裤和毛衣,拿掉戒指,用粉底盖住了手腕上的小纹身。我认为比利尔不会欣赏这种“轻浮”。

我在沙发上盘腿坐着,安德烈藏身在沙发后面的盲点。伊斯兰国现在已经拥有了反渗透专家和黑客,比利尔不知道我的电话号码会更安全些,所以弥勒戴有她自己的电话号码。我用她的名字建了一个Skype帐户。

Skype的铃声听起来像教堂钟声。我深呼吸了一下,点击按钮,他就坐在对面。比利尔的眼睛熠熠闪光地盯着年轻的弥勒戴,好像在试图施咒。他坐在车上,比前一天看起来更干净、整洁。

“降平安于你,我的姐妹。”他说。

我笑了,“跟一个在叙利亚的圣战者聊天,这太疯狂了。好像你在那儿用起网络来比我在图卢兹还容易!”

“叙利亚棒得惊人,我们在这里拥有一切。按真主所愿,你必须相信我:这里是天堂!很多女人都在肖想我们,我们是真主的战士。”

“但在你口中的天堂里,每天都有人在死亡……”

“这是真的,我每天都在努力制止杀戮。你不知道,这里的敌人简直是魔鬼。告诉我,你天天都戴头巾吗?”

弥勒戴向他讲述了我从一个偷信伊斯兰教的女孩那里听来的故事:“我早上正常穿衣服,跟妈妈说再见;一出门,我就套上长袍和面纱。”

“我为你感到骄傲。你灵魂很美,外在也很美。”比利尔色眯眯地盯着弥勒戴。突然,其他男人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沉默。

“别说话!”比利尔命令道,“我不想任何人看到、听到你!你是我的珍宝。”

我听到另外两个男人在说话。他们先是用阿拉伯语问候比利尔,就开始用法语聊天。他们开怀大笑,庆祝自己“杀光了他们”。

混凝土上可以看到已经干了的血迹,那是袭击的证据。ISIS的黑白旗在远处飘扬。

其他人似乎非常尊重比利尔,他们礼貌地称呼他,这似乎说明我的地位比他们要高。一分钟后,他和他的同伴告别,继续跟我讲话。

“哦,你还在这儿!就像美丽的……”

“他们是谁?”

“来打招呼的战士们。无所谓,你对这些不会感兴趣。说说!是什么指引你走上真主的道路的?”

我开始结巴­­——我没有时间为弥勒戴发明一个“真实”生活。“我的一个堂兄是穆斯林,我为宗教带给他内在的平静感到着迷,是他引导我信仰伊斯兰教的。”我说。

“他知道你想来al-Sham(大叙利亚,即叙利亚、黎巴嫩、约旦、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吗?”

比利尔认为一切都已经说定了——弥勒戴很快就会到叙利亚去。

“我不确定我想去…… ”

“听着,弥勒戴。你在这里会被很好地照顾,你会非常重要。如果你同意嫁给我,我会像女王一样对待你。 ”

嫁给他?!出于本能反应,我退出了Skype。我把头巾拉到我的脖子上,看向安德烈。他看起来像我一样茫然。

我如何回应他?安德烈建议说,因为弥勒戴没有结婚,就算她真的想去,她也不想单独到叙利亚去。

比利尔打回来了。

“我的朋友亚斯敏(Yasmine)是穆斯林,”我换了个话题。 “我可以邀请她和我一起去,但她只有15岁。”

“在这里,女人14岁就应该结婚了。如果亚斯敏来,我会给她找一个好男人。”

亚斯敏并不存在,但我想知道,有多少真实存在的亚斯敏会在某个时刻被比利尔这样的男人吸引。

“比利尔,我要挂了,我妈妈回家了。”

“明天战斗结束后我还在这里,像往常一样,七点。如真主所愿……晚安,我的宝贝。”

我的宝贝?

阿布·比利尔一宣布他和弥勒戴的结婚计划,她的网友就迅速增加。女孩们开始询问弥勒戴去叙利亚最安全的路线。一些问题很专业,但也很奇怪:“我应该带很多卫生巾去吗?还是我在那里也能买到?”;“如果到叙利亚的时候我还没有结婚,用丁字裤来吸引注意可能不是个好主意,我将来的丈夫可能认为我很下流。但是我在那能找到吗?”

这些向死亡报名的女孩。我被他们的世俗和固执迷住了。我该怎么回答她们的问题?

为了获得比利尔的信任,我浪费了很多时间和他玩诱惑游戏,没有人,即使安德烈,都不能理解这段经历需要多强大的能力来控制精神分裂。不管比利尔话说得多好听,他都是非常可怕的。

“哦,你在这儿,我的妻子!”有天晚上他说:“好消息!我跟Raqqa(ISIS在叙利亚的据点)的法官(qadi)谈了一下,他期待为我们主婚。”

我惊呆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哪有什么婚礼?”

“其实我们已经结婚了。”

“什么?!”

“我以为关于跟你结婚的想法我已经说了很多了。我前一段时间请你嫁给我,后来我和法官谈了这件事,他起草了文件。我们现在正式结婚了,我的妻子!按真主意愿,你现在真的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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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n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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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安德烈担心,我们让弥勒戴存在的时间越长,我就越危险,我也这么认为。于是我和编辑设计了一个结局。

我告诉比利尔,亚斯敏和我会到叙利亚去见他。他让我先去阿姆斯特丹,再去伊斯坦布尔,等我到了那儿,他会发出进一步指示。“你是我的宝石,拉卡(Raqqa:伊斯兰国「首都」)就是你的宫殿。我会像公主一样对待你。”他向我保证。

这是真的,我真的要去伊斯坦布尔。但是是安德烈陪我去,而不是亚斯敏。计划很简单:比利尔告诉我一个被称为妈妈的老妇人会在那里接我们,安德烈会悄悄把妈妈拍下来,当她寻找亚斯敏和弥勒戴的时候,安德烈和我继续前往叙利亚边境附近的一个城市——基利斯。基利斯目前受控于土耳其,比其他地方安全些。

故事会以一张弥勒戴遥望叙利亚边境的照片结束。记者停在地狱门外,而弥勒戴会穿过那道门。

我们终于把这事搞定了。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几天后,我在阿姆斯特丹的一个小旅馆房间里和比利尔视频。

“降平安于你,亲爱的。你真的在阿姆斯特丹吗?我不敢相信。你很快就会到我身边了,我是地球上最快乐的人。我爱你,我的妻子。”

我从没有见过他那么开心,他一个人坐在网吧里,刚刚完成了他的“工作”。

“跟我讲讲你的旅程吧。你是怎么付的机票钱?”

“我偷了我妈妈的借记卡。”

“你太棒了,我的老婆!如果你还有借记卡的话,随便给我买点什么来。”

对于一个能同时谈论斩首和他有多爱你的男人,应该给他带点什么?

“你想要什么?”

“古龙水!我喜欢香奈儿的Égoïste,或者迪奥的好香水也行。”

“好的,宝贝。我们能谈谈明天的计划吗?我们找到妈妈后会发生什么?”

“实际上,没有人会在那里等你。”

由于焦虑,我的声音变得沙哑。“但计划不是这样的,比利尔,”我说, “你坚称——我也相信——有个女人会来接我们,你说过我们会很安全的。”

“听我说,”他说,他的语气变硬了。“你先闭嘴,让我说话。当你到了伊斯坦布尔的机场,买两张去乌尔法的单程票。”

乌尔法?乌尔法已经被伊斯兰国渗透了,去那里就是自杀。

“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你不能这样跟我说话!我才是发号施令的人,不是你。现在开始你闭嘴。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我每天指挥着一百多个士兵,我告诉你的甚至不到真相的四分之一!”

谈话结束时,我撕下了头巾。一切都崩溃了。我打电话给我的主编,她让我赶快结束。为了说明问题的严重性,她提醒我,被送往乌尔法地区的两名法国记者在ISIS手中被囚禁了十个月,刚刚被释放。

我们决定第二天早上飞回家。

弥勒戴在机场向比利尔发了一条Skype消息,告诉他一个“奇怪”的男人正在盘问她们。 亚斯敏和弥勒戴觉得她们正被监视,所以决定先回法国,等情况好点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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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我的编辑们才意识到我得到了多少信息:比利尔透露了许多关于ISIS组织的细节,以及新兵会被怎么对待。我把这些写下来,一个星期后,我用笔名在杂志上发表了文章。因为害怕恐怖分子追踪到我,我搬出了公寓,电话号码改了两次。

有很多警官要求我讲述这个故事,当第254个警察找到我时,我懒得再去数了。后来我的真实身份开始出现在一些法官的文件中,一个反恐法官也要听我的证词。这些文件显示,比利尔有三个妻子,分别是20岁、28岁和39岁。她们都在叙利亚,与比利尔在一起。他至少是三个不到13岁男孩的父亲。年纪大一点的两个孩子已经在叙利亚的前线开始战斗。

我再也没有与比利尔直接接触。但最近,一个记者朋友打电话告诉我,他看到一个针对我的教令(fatwa)。

我在网上找到了这个视频,视频中,我戴着弥勒戴的面纱坐在沙发上。我想应该是比利尔录下来的。没有音频,但上面有一些魔鬼的漫画人物,以及法语和阿拉伯语的双语字幕。这个视频我只看过一次,但我记得每一个字:

“我的兄弟来自世界各地,我对这个不纯洁的人发出教令,这个人蔑视了全能者。如果你在地球上的任何地方看到她,按照伊斯兰法律杀了她。确保她遭受了漫长而痛苦的死亡。嘲笑伊斯兰教的人血债血偿。她比狗更不纯洁。强奸,用石头打她,了结她。如真主所愿。”

我再也不会看这个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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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 the Skin of a Jihadist》

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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