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蝙蝠，喜欢组队出去找食，当晚找不到食的，同伴会从胃里吐出来喂给它们。根据白宫记者协会的建议，今后纽约时报、CNN、洛杉矶时报可能成为这种蝙蝠，因为白宫新闻发布会禁止他们入场，需要入场的同行把素材分享给他们。

昨天，白宫新闻发布会（吹风会）以报道假新闻为由，禁止这几家主流媒体的记者入场，无疑曝出了大新闻。当时为了表示声援，时代周刊和美联社的记者拒绝入场。

在一个以言论自由为傲的国家，这算不算侵犯新闻自由？第一反应肯定是。但是，不要轻视打过几百场官司的川普总统的业务水平，竞选以来他讲过那么多离经叛道的话，但没有一句能被对手从法律上抓住把柄，恐怕这次也是。毕竟白宫并没有不让你讲话，只是不请你。至于白宫发布会请谁不请谁，也没有法律规定。这里需要理解，美国并没有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等官办媒体，纽约时报、CNN也都是民办的，就是你明天自己出一张报纸，法律地位跟纽约时报也是平等的。之所以白宫请纽约时报不请你，是因为纽约时报拥有至高的行业地位和影响力而你没有。所以，白宫新闻发布会拒绝纽约时报、CNN、洛杉矶时报等媒体的记者入场，不是挑战言论自由的法律，而是挑战行业习惯，正如被禁止入内的洛杉矶时报记者毕尔曼所说：

“很显然，他们让很多亲川普的小媒体进去……这令人担忧，实际上就是在挑选媒体。”

为什么“小媒体”就不能被白宫邀请，为什么媒体就不能被“挑选”，其实这种指责也同样很难得到法律的支持，但的确挑战了白宫新闻发布会的惯例。我们有必要知道，法律一般属于禁止性条款，规定什么事你不能做。至于什么事应该做，一般由“惯例”来支持。例如白宫发布会应该请谁，发布会现场的记者席位怎么安排，都属于惯例的范畴。于是，哪个记者挪一下座位都会成为新闻，更不要讲这次直接把几家巨头媒体直接踢出去。这个意义上，指责川普侵犯新闻自由也是成立的，因为他对惯例提出了巨大挑战，而这种惯例一向被认为是保持白宫和媒体良好沟通所必需，因此也可以被认为是符合公众利益的。

（白宫新闻发布会，媒体和记者都有固定的席位。网图）

白宫的理由是这几家媒体报道假新闻，潜台词则是，不管你拥有什么样的行业地位和公众影响力，你只有“听话”，才可能受到我的邀请。很显然这是纽约时报或者CNN完全不能接受的，因为这将导致媒体最可宝贵的独立地位的丧失，所以纽约时报总编辑巴克特在随后发表的声明中强调：

“这显然关乎国家核心利益。”

然而问题并不这么简单。按说，纽约时报即便反川普，也并不必然被白宫拒之门外。去年11月川普胜选后没过几天，就曾亲自拜访纽约时报总部，说了很多好话，同时尝试解释自己的未来政策。然而纽约时报实在高冷，当天就发出来两篇评论文章，《川普，我们绝不可能好好相处》、《在时报总部会见一个渴望被爱的川普》。这脸打的，不要讲当日贵为当选总统的川普，就是一般小百姓，我登门拜访好话说尽，你却来这套，此仇不报枉为人也。何况我们越来越了解，川普是个记仇、有仇必报的人。所以川普就任后的一段时间，几乎是横挑全世界的架势，居然全世界没有几个人敢于回嘴。

（去年11月川普胜选后拜访纽约时报总部，尝试和解）

我观察很多成功的商人都有记仇、有仇必报的强烈性格，而川普更典型。问题是，支撑川普走向成功的商业性格，是否依然可以支撑他在政治上继续成功？如果他还是一个商人，这样惩罚纽约时报，也许还会在市场上收获一片叫好声。但现在他是总统了，这样明目张胆的睚眦必报，事实上是在把他的国家继续推向“软内战”的境地。

然而问题恐怕依然并不这么简单。纽约时报，或者CNN、洛杉矶时报，它们也完全没有摆出任何和解的姿态。从微观说，它们执着于“抓虫”，如果能把川普像尼克松那样在任期内搞下台，无疑是最大的心愿和努力目标。从宏观来说，虽然没有人要求它们代表整个美国的利益，但从历史地位来说它们必须肩负起这个责任。然而如今，看上去它们更有意识也更有动力扮演“半个美国”的代言人。它们很可能开启了一场罔顾国家利益的意识形态战争——在这场战争中，只有赢才是第一位的，其他的都去他娘：

“川普，我们绝不可能好好相处！”

老实讲，从局外人看来，这更像是撒娇，不像一家百年大报。

现今的情势，双方都只是执着于要赢，缺乏心胸，也让“违背新闻自由”这类批评，降低了它本应有的正义性和严肃性。

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叔的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