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真从未爱过他的妻子。

他对自己的婚姻感到内疚、困惑和羞愧，用他的话说，“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张英真活到37岁，才第一次听说“同性恋”这个词。在此之前，他对这个词根本没什么概念，“同性恋”在他生活的朝鲜并不是什么寻常事。

接受CNN采访的张英真

“我在平壤读大学的时候，去看过神经科医生，想知道为什么我和别人差别那么大。”张英真说。

“但是当我开始谈论真实的感受，医生冲我吼叫起来。我不得不逃出他的办公室，否则可能被抓起来。”

“我知道我不得不离开”

张英真在朝鲜衣食堪以自足，却没有什么可以梦想，这让他悲伤。

他说自己离梦想最近的时光来自一个童年时的好友，两人的友谊一直发展到成年。张英真后来才意识到自己爱上了他。

两人手牵手，共睡一张床也并不奇怪，而且双方妻子都知道，只当他们是关系亲密的朋友。

“有一天朋友来看我，”张英真说，“那天晚上，我下了妻子的床，走进他的房间。他睡着的时候我心跳得如此之快，不知道为什么会因为他感到那么受伤。”

“我起身走出家门，看到一只大雁从头上飞过。我知道我不得不离开。”

飞向自由

1996年，张英真穿过边界进入中国，在这里挣扎辗转了13个月，希望找到通向韩国的路。

但他最终决定回到朝鲜，南行越过朝韩非军事区，直接进入韩国。这个决定闻所未闻，相当危险。非军事区边界长四公里，埋着不少地雷，只有少数人曾成功通过。

但张英真对边境很熟悉。十年服役，他每天都睡在边界旁，负责破译韩国的军事通讯。

“在边境服役的时候，我就在想在韩国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我会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生活在那边吗？”张英真说道。

朝鲜军队

“我一直怀抱希望”

张英真说，他知道朝鲜有些人与他经历相同，而且许多人仍然弄不清自己的感受。

“我在部队认识一位高级军官，他在结婚之后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我家乡还有一个人一直都没有结婚，一个人独自过了一辈子。”

“朝鲜认为这些人都是不正常的。”

1998年，到达韩国后不久，张英真才在医生办公室的杂志上看到关于同性恋的文章。仿佛点亮了一盏灯，张英真突然找到了自己的身份。

2016年6月，韩国首尔，参加同性恋骄傲游行的民众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同性恋是什么，我真的特别高兴，”张英真说。 “那时候我已经37岁了，以为自己离开朝鲜后将会孑然一身，孤独终老，因为我不能和女人住在一起。”

唯一出柜的脱北者

但在韩国首尔生活也并不容易。

张英真2004年开始了一段感情，对方却是骗子，偷走了他所有积蓄，也动摇了他对人的信任。

他在这里没有家人，家人全在朝鲜，也几乎没什么朋友，而且他还是唯一个出柜的脱北者。

“因为我是叛逃者，所以我在这个社会算是陌生人。”张英真说：“所有叛逃者都很难安定下来，对我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但张英真拒绝失望，在韩国，至少他还有梦可以做。他目前的梦想，就是生命60岁才开始。

练习电子琴的张英真

今年，关于张英真在朝鲜生活的自传小说《红色荣耀的印记》英文版即将出版。

“我非常乐观，我总是希望能像其他人一样生活，彼此相爱，然后某一天环游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