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超级台风“海燕”登陆菲律宾。

这是21世纪至今该区域的最强风暴，最高持续风速达315公里/小时（以1分钟平均风速计算），造成四百多万人流离失所，沿海城市塔克洛班几乎被夷为平地。

克里斯汀如今仍能记起当时随海风飘来的死亡的味道，弥漫在塔克洛班街头。

“死了太多人。”克里斯汀说。但这只是她痛苦旅程的开始。

天空放晴后，黑色经济链条迅速在灾民避难的体育馆里蔓延开来，灾后的第二场人道主义危机爆发了。

住在塔克洛班体育馆的灾民

为了换取紧缺的食物和救援物资，妇女和儿童或被迫卖淫，或以工作机会、奖学金等骗人条件被拐卖，成为性奴隶、妓女。

克里斯汀就是其中一员。她每天晚上在男人之间被买来买去，有的甚至是国外的救援人员。那些男人强奸了她，还拍下照片和视频。

当时，克里斯汀13岁。

极端天气诱发人口贩卖

极端天气和上升的海平面摧毁了沿海居民区，不仅破坏了正常生活，还让无助的妇女和儿童暴露在人贩子的目标之下。人贩子以提供工作为诱饵，在想方设法照顾家庭的女性面前，这是难以拒绝的条件。

“当你破坏环境时，同时破坏了女性的地位。”马尼拉雅典耀大学的社会学教授艾玛·波利说。

“海燕”过境后的菲律宾灾民

如今，情况变得更糟了。科学家预计，比“海燕”风力更强的台风将更加频繁地袭击菲律宾。从目前的情形来看，菲律宾近几年的气温达到历史最高值，自2006年以来，10次致命台风中，有5次的强度是前所未有的。

向红灯区涌去

塔克洛班所在的东米沙鄢区常常是台风的登陆点。

那些被拐卖出东米沙鄢区的女性，大多去了以红灯区闻名的“娱乐之都”安吉利斯市。

这里沿街都是酒吧、霓虹灯和外国人——大多是男性，来自美国、欧洲和澳大利亚，女孩穿着比基尼在街上跳舞招徕客人。

安吉利斯市的红灯区街头

如果买“女士饮料”，客人就可以让选择的女孩陪伴；如果支付“酒吧费”，就可以把女孩带走。

在塔克洛班长大的温蒂就是当地红灯区的“酒吧女”，今年25岁，“海燕”袭击菲律宾前， 就已经在红灯区工作了。

温蒂回忆道，一大波米沙鄢区的姑娘在台风后来到安杰利斯市。

“我好像回到了家乡一样，到处都能遇到老乡。”温蒂说。

温蒂的表姐也登上了来到安杰利斯的飞机，她天真地以为飞机票也属于救援物资，是免费的，但没想到，一下飞机，她就被驱入酒吧，成了娼妓。

“我很担心他们，但却无能为力，帮不了他们，”温蒂说，“为什么总是有台风不停地袭击菲律宾？一个接着一个，刚刚走了‘海燕’，又来了‘黑格比’。”

“救命！我们需要食物和水！”

“海燕”之后一年，超强台风“黑格比”登陆了还没有恢复正常的塔克洛班。

“想象一下，如果是你，在‘海燕’过境后的第一天站在塔克洛班。一眼望去全是尸体，所有房屋和设施都被破坏了，你还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如果当时有人告诉你，他可以给你提供食物，可以供你上大学，你会怎么做？”国际移民组织的工作人员罗米娜·克莱拉说。

鸟瞰“海燕”后的菲律宾一角

在非政府组织“重新开始基金会”的帮助下，温蒂幸运地重返校园，还有了住所。温蒂说，全国有很多女孩被拐卖到安杰利斯市，或被迫卖淫，或成为佣人，她只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让援助变得更难

东米沙鄢区社会福利和发展部的工作人员反映，与前一年相比，“海燕”之后被拐卖的人口数量上升了近三倍。

由于不愿曝光身份或无法逃跑，大部分受害者隐藏于黑暗之中。澳洲慈善机构“行走自由基金会”发布的《全球奴役指数》估计，2016年菲律宾被拐卖的人口数量是40万人，但在社会福利部登记的受害人仅有1,465人，法院自2015年以来接手的相关案件更少，只有265起。

住在塔克洛班体育馆的灾民

由于极端天气摧毁了通信和公共服务体系，救助工作变得无比艰难。

就拿塔克洛班为例，“海燕”登陆时，海浪卷走了正在处理人口贩卖案件的检察官，案件就此被搁置，证据、资料和储存在电脑里的文件全部丢失。

很长一段时间后，检察官办公室墙壁上的水渍仍清晰可见，屋里堆满了被海水浸泡过的文件。

直到去年，塔克洛班才审理了灾后第一起人口贩卖案件。

帮助灾民的义工还反映到，菲律宾政府只集中于短期救援，如灾后立刻向灾区提供食物、帐篷和药物，但对于人口贩卖这类问题，却没有长期的救援计划。

灾后，非政府组织在菲律宾派发物资

为了能够赚钱帮助家庭，也因为羞于将这一段过去曝光，被迫卖淫的女性一般不会向政府求助，甚至还会回到家乡招募自己的亲戚到酒吧或妓院工作。

家，孩子，暴风雨

离开塔克洛班体育馆后，克里斯汀被家人的朋友拐卖到了马尼拉做佣人，薪水很少，有时连续好几天被锁在屋里不得外出。

在邻居的帮助下，她逃了出来，并得到了非政府组织的帮助。

如今，克里斯汀16岁了，正在住处和其他孩子们玩游戏，叫做“家，孩子，暴风雨”。

“海燕”过境后的菲律宾儿童

游戏规则是，三个女孩一组，两个人举起手来组成一个屋顶的形状，第三个人是“孩子”，躲在“屋顶”下。

裁判喊出“暴风雨！”后，孩子们四处跑开，组成新的三人组，孩子仍在“屋顶”下。

就像这个游戏一样，每个孩子都有权利在灾难后拥有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